现在是2016年的11月,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的画面好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但实际上,那时与现在已相隔整整一年。2015年的11月,离广东省艺术生的联考还剩下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就是八个礼拜。现在回想起来,那八个礼拜,过的还真是充实。或者,与其说充实,不如说是“紧实”。
我们的学校建在山上,所以是全寄宿制。一个礼拜七天,我有五天时间呆在学校,练琴、上课、考试、写作业、练琴。周六中午放学,我下山坐公交转地铁一共花大概1个半小时的时间,赶到远在城市另一端的和声老师家里上和声课。上完和声课后,再坐地铁到去另一个区上钢琴课。通常钢琴课下了就已经晚上九点多了,然后妈妈会来接我回家。第二天周日,我一大早就得起床,因为要搭早班的和谐号去广州找星海的老师上作曲课。一节课只有一个小时,但来回的火车和在路上的时间加起来却要花上一整天。通常我早上七点出门,回到家的时候就已经下午七点了。没错,下午七点,又到了回学校的时间,我又得打起精神收拾好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开的箱子,然后上山,到学校,开始练琴、上课、考试、练琴。
在学校的时间也是分秒必争的紧张。早上六点半起床,七点左右要到琴房,先是练声乐。老师要求必须站着练,不能坐下。可是通常我们一大早都是困得七荤八素的,只能死撑着站在钢琴旁边不让自己困得趴下去。练完声乐之后老师会给我们上课,视唱练耳乐理——这些科目一般是两天就要考一次试,到后面就是天天必考了。
除了上课和考试,剩下的时间基本上都是自己的了。我们要用这些时间练琴、练视唱练耳、看乐理、练声乐。而打算报考作曲系的我,还有额外的和声作业和作曲作业要做——一天的时间实在是太不够用了。
老师每天都在跟我们说,时间不多了。
每一天,都是人心惶惶。每个人的身上都好像背着一个沉重无比的担子,没有人敢松懈。
沉重归沉重,我们还是懂得苦中作乐的。虽然一天中休息的时间少的可怜,可是那些时间简直就像渴了好久喝到的清凉的水一样能让人记一辈子。
每个中午我们班的人都会在饭堂一起吃饭,一整个班的人坐在一张大的长桌子旁边,趁着吃饭的时间聊天。聊老师,聊考试,聊烦的不行的成绩,聊练琴的方法,聊哪所大学好。练琴练到实在练不下去的时候也会悄悄走出琴房转悠一两圈,我们班总是有几个非常喜欢放羊的人。有谁有了关于联考的新消息或者周边新闻,都会迫不及待的分享给大家,然后我们就会聚众讨论起来,直到被老师骂回琴房……
晚上吃完饭从饭堂慢慢走回琴房的路上也是非常惬意的,就像我们没有什么值得担心和烦恼的事情一样,在悠闲的散步。虽然事实是每个人都有心烦的事情,每个人都知道考试迫在眉睫。练习曲的最后一段怎么也弹不好、练耳的旋律就是听不出来、声乐总是找不到发声点……可是就在那个时候,傍晚时分,学校刚放学,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太阳慢慢褪去光芒,天空变成紫红色的时候,我仿佛又觉得,没有什么过不去。
是啊,没有什么过不去。时间一晃已经到了一年后的现在,我坐在大学的图书馆里写下这些依旧鲜明的回忆。我非常感谢那时候的自己,能够让我这样一丝愧疚都没有地回顾曾经。
亮到半夜三点的台灯、无数本用完的草稿本和无数支用到没有墨水的笔、一杯接一杯的咖啡,在那个时候看来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让我能够坚持下来。如果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让我回到过去遇见自己的机会,我一定会给那时候的我一个温柔的拥抱,告诉她这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我还记得一月份考试前,老师专门去文具店给我们买了大红苹果的贴纸,让我们贴在装准考证的袋子上,出发去考试的路上,老师给每个人都发了个红包,里面装着巧克力。
我还记得联考笔试考完的那一天下了大雨,交完卷之后我的心情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但是等到回到酒店之后看到同样考完的同学们,立马高兴了。内心里的想法很简单:再也不用看乐理再也不用练耳了哈哈哈哈!
但是这还没完。这只是第一关,接下来,还有面试。
面试项目有声乐,钢琴和视唱,是在一天里完成的。那天的天气真的很冷,我给口袋里装了两个暖宝宝用来暖手,但是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紧张,我的身体依旧抖个不停。每场考试的时间只有一分钟不到,但是每场考试之前等待的时间都是无比漫长的。
我还记得我最后一个考的是视唱,等我唱完出来后,负责带领我们这一组的老师说“可以走了”,我第一反应是,“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真的就这么结束了。联考,真的就这么结束了。走出考场,我看到一大堆家长堵在门口等着自己的孩子,满脸的焦急。我不让妈妈在考场门外等我,因为我觉得这会让我很紧张。看到那么多着急的等着自己还没考完的孩子的家长,我突然觉得无比的激动,无比的兴奋。那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开心的感觉。无法描述,不知道这辈子我还能不能再体会第二次。
放肆的玩了两天之后,我又要开始面对另一个难关,单考。
由于我们各自单考的时间和学校都不一样,所以大多数人都选择呆在家里自己练习。于是我开始了一个多月的闭关修炼。
2月份,为了不留遗憾,虽然知道可能性小的可怜,我还是去了上海参加了上海音乐学院的单考。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没有通过。
3月份,飞到四川,四川音乐学院;紧接着跑到广州,星海音乐学院……
4月中旬,川音和星海先后出了成绩。我都拿到了合格证。
终于到了艺考的尾声。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居然有点不舍得。不舍得那些再也用不到的书,不舍得那些陪我一起努力的同学,不舍得那间有着很漂亮的海景的琴房,不舍得备考的日日夜夜。
回忆太多,但是要我一个个讲出来又是不可能的。毕竟有些事情,一讲到就会热泪盈眶。也不知道是怀念,还是感动。
真想再回到那些日子里的某一个下午,阳光正好,而我们像是不知去路的小羊,苦闷的坐在钢琴前,心里混杂着无穷的希望和无尽的无望。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但是时光的洪流里,我们都要慢慢才能学会成长。
以前总听大人说,真想回到学生时代啊。那时在上高中的我完全无法理解这番说法,心想鬼才愿意一直读高中啊,累死人。直到现在我才能理解这句话,如果正在上高中的你看到了这篇文章,一定不要感到不屑。相信我,你会怀念的。从最初,到最后,所有的一切,你都会怀念的。